陳曙光

      在國際話語場，一些西方學者對“中國模式”存在誤讀與偏見，“中國模式”成了一個“任人打扮的小姑娘”，陷入“沒有標準，怎么說都行”的怪圈之中。出現(xiàn)這一局面，除了根深蒂固的意識形態(tài)偏見和形形色色的政治企圖之外，不理解“中國模式”的特質也是一個重要原因。其實，“中國模式”既有確定性的一面，也有開放性的一面，是二者的辯證統(tǒng)一。只有同時抓住這兩面，才會不失偏頗，看法才能對頭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的確定性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的確定性，是指“中國模式”具有確定的內容、性質和品格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有自身獨特的內容，不是漂浮的、搖擺的、虛化的，不是任人打扮涂抹的角色。“中國模式”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。社會主義市場經(jīng)濟、社會主義民主政治、社會主義先進文化、社會主義和諧社會、社會主義生態(tài)文明“五位一體”，構成了“中國模式”的核心內容。“中國模式”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現(xiàn)代化模式?，F(xiàn)代化模式絕非一種，西式現(xiàn)代化絕非現(xiàn)代化的唯一出路，中國不屬于西方意義上的現(xiàn)代民族國家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是唯一適合我國的發(fā)展模式，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。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，過去不能搞全盤蘇化，現(xiàn)在也不能搞全盤西化或者其他什么化。改革開放以來，我國沒有步“蘇東”的后塵，維護了國家大局穩(wěn)定、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發(fā)展成就，關鍵就在于我們開創(chuàng)了獨具特色的“中國模式”，堅定不移地走“中國道路”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唯一適合我國的發(fā)展道路，我們應該有這樣的道路自信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是中國人民自己奮力開創(chuàng)的，不是舶來品。“中國模式”的發(fā)明權、所有權屬于中國。在中國這樣一個經(jīng)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如何建設社會主義、如何鞏固和發(fā)展社會主義，老祖宗沒有給出現(xiàn)成方案，只能靠中國人民“摸著石頭過河”。“中國模式”是中國共產(chǎn)黨領導中國人民奮力開創(chuàng)的，是在當代中國的歷史性實踐中生成的。它不是“蘇聯(lián)模式”的衍生品，不是“西方模式”的翻版，不是華盛頓智庫的一幫人憑空杜撰出來的，而是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(chǎn)權的“中國創(chuàng)造”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是社會主義性質的模式，不是任何其他性質的模式。“中國模式”既堅持了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，又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，是“社會主義本質的中國實現(xiàn)形式”，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(fā)展模式。一些西方學者在談及“中國模式”時，故意抹去其社會性質和政治屬性，不愿意將“中國模式”的成功歸因于社會主義。其實，我國的改革并沒有改掉社會主義制度，并沒有放棄社會主義原則，從來沒有把資本主義當成目標。“北京共識”的提出者雷默指出，“北京共識”的目標是幫助普通人民，而“華盛頓共識”的目標是幫助銀行家。這從一個視角體現(xiàn)了“中國模式”的社會主義性質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是建設社會主義的一種模式，但不是建設社會主義的唯一模式。社會主義制度不等于建設社會主義的具體做法，具體做法可以有多種。普遍性存在于特殊性之中，統(tǒng)一性要通過多樣性來實現(xiàn)。“中國模式”的成功，為越南、古巴、老撾等社會主義國家的發(fā)展注入了正能量，但這些國家并沒有將“中國模式”奉若神明，也沒有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當作社會主義的唯一樣板。相反，它們在吸收我國經(jīng)驗的同時，堅持走具有自身特點的社會主義道路。這反映了蘇東劇變以后社會主義國家對“什么是社會主義、怎樣建設社會主義”在認識上的清醒和深化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是中國為自己量身打造的發(fā)展模式，不謀求對外“出口”，更不謀求統(tǒng)治世界。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個適用于一切國家、一切時代的固定不變的發(fā)展模式。“中國模式”具有鮮明的“中國色彩”，是中國為自己量身打造的發(fā)展模式。不管什么時候，我們都不會對外推廣、輸出“中國模式”。我國領導層在“中國模式”問題上既保持了高度自信，也保持了“鮮明理性”，主張各個國家都應探索和選擇符合本國國情的發(fā)展模式。所謂中國“將‘出口’中國模式上升為對外戰(zhàn)略”，純屬無稽之談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產(chǎn)生于非常獨特的歷史和文化條件下，無法模仿和復制，但可以借鑒。“中國模式”是獨一無二的，根本無法復制。但是，“中國模式”蘊涵的發(fā)展哲學和改革方法論，比如一切從實際出發(fā)，“走自己的路”，“發(fā)展是硬道理”，“摸著石頭過河”，堅持發(fā)展速度、改革力度與社會可承受程度相統(tǒng)一，循序漸進改革，加強頂層設計，獨立自主地參與經(jīng)濟全球化，等等，無疑具有普遍意義和世界價值。事實上，“中國模式”的世界意義也早已為各國有識之士所重視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是和平發(fā)展的模式，中國不會走國強必霸的發(fā)展之路。西方一些學者鼓吹“中國威脅論”“國強必霸論”，恐怕主要是基于500年來西方列強崛起的歷史邏輯，這個邏輯不能套用于中國。解讀“中國模式”，不能用西方的邏輯來裁剪中國的現(xiàn)實，不能用過去的經(jīng)驗來衡量今天的中國。歷史已經(jīng)證明，中國愛好和平，強大的中國不構成對世界的威脅，而是維護世界和平的重要力量。

       “中國模式”的開放性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的開放性，是指“中國模式”仍處于改革、發(fā)展、完善之中，不是一種封閉、僵化的模式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是一個發(fā)展中的事物，不是一成不變的模式。“中國模式”雖然已經(jīng)形成，但并沒有完全定型。“中國模式”中該堅持的東西要旗幟鮮明地堅持，該改革的東西要大膽地改革。“中國模式”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體，而是過程的集合體。不管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，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，都還處在發(fā)展完善的過程中。不存在這樣的可能性：“中國模式”已經(jīng)發(fā)展到了頂峰，窮盡了一切發(fā)展的可能性，后人只需重復前人的老路、復制前人的成果。“中國模式”是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形成的模式，社會主義還在發(fā)展，“中國模式”也需要不斷發(fā)展和完善。承認并正視這一點，無損于“中國模式”的偉大，更不能成為否定“中國模式”的理由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還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，不是完美無缺的理想模式。承認“中國模式”的成功，不意味著它就完美無缺；承認“中國模式”的缺陷，也不意味著它就一無是處。我們既要大膽地肯定“中國模式”的成就，又要直面“中國模式”存在的問題。不應把模式看作一個絕對理想的東西。“中國奇跡”震撼世界，“中國故事”遍傳全球，“中國道路”的正確性毋庸置疑。我們應該有這樣的道路自信，千萬不能“邯鄲學步、失其故行”。同時，我們也要解放思想、破除迷信，敢于拋棄那些不合時宜的觀念、做法和體制，敢于推進深水區(qū)改革，敢于碰觸影響我國發(fā)展的突出問題，不斷充實和豐富“中國模式”的內容，打造“中國模式升級版”。

      “中國模式”不排斥其他發(fā)展模式的成功經(jīng)驗，不是不可移易的封閉模式。“中國模式”不對外推廣，但不等于不對外開放。今天的世界是開放的世界。資本主義有好的東西，我們要善于“吸收別人好的東西，保持自己特有的東西”。當然，我們只是吸收資本主義社會的一些有益的東西。社會主義的有些東西永遠不能丟，資本主義的有些東西永遠不能學。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對中國發(fā)展充滿了信心，他告誡“西方觀察者不應低估這樣一種可能性：中國有可能自覺地把西方更靈活、也更激烈的火力與自身保守的、穩(wěn)定的傳統(tǒng)文化融為一爐。如果這種有意識、有節(jié)制地進行的恰當融合取得成功，其結果可能為人類文明提供一個全新的文化起點”。海納百川，將各種文明的優(yōu)長冶為一爐，是“中國模式”的品格和追求。

       辯證看待與發(fā)展“中國模式”

      科學看待和發(fā)展“中國模式”，必須堅持確定性與開放性的辯證統(tǒng)一，反對只見其一不見其二，克服形而上學。

      一方面，要反對夸大確定性、無視開放性的絕對主義傾向。比如，有人認為，“中國模式”行之有效、已經(jīng)成熟、已經(jīng)定型，不需要再改革了。有人主張，“中國模式”完全可以與“西方模式”相媲美，不久就要取“西方模式”而代之，甚至認為“中國模式”不久將統(tǒng)治全球。還有人認為，“中國模式”是值得社會主義國家效仿的標準樣式，是未來世界特別是發(fā)展中國家的理想選擇，可以在全球推而廣之。確實，“中國模式”的成功舉世公認，但絕不能因此走向僵化、迷信，而要在深化改革開放中不斷完善“中國模式”。

      持絕對主義立場的人往往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有自身獨特的優(yōu)勢，而忽視其仍然存在廣泛的發(fā)展完善空間；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的成績，而忽視其存在的問題；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的普遍性特征，而忽視其地域性特征；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的一般性價值，而忽視其“中國個性”和“中國元素”；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是建設社會主義的成功模式，并將其放大為建設社會主義的唯一模式，甚至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模式。持這種立場的人在對待“中國模式”的問題上往往盲目樂觀，對現(xiàn)實缺乏反思精神，缺乏創(chuàng)造性與前瞻性。

      另一方面，要反對夸大開放性、無視確定性的相對主義傾向。比如，有人認為，“中國模式”無非是“東亞模式”的變種，中國的發(fā)展與其他東亞國家的發(fā)展并沒有本質不同，因此不存在一個與眾不同的“中國模式”。“中國模式”與“東亞模式”由于地理環(huán)境、文化傳統(tǒng)、生活方式等方面的相似性，確實存在某種耦合的地方，但這并不能掩蓋兩者之間的本質區(qū)別。

      有人認為，“中國模式”無非是“西方模式”的翻版，中國的發(fā)展就是向“西方模式”靠攏，就是“選擇適合的方式去實現(xiàn)西方普世原則”，除此之外沒有自身獨特的內容和創(chuàng)造。其實，中國借鑒資本主義的某些成功做法，目的是為社會主義服務，利用資本主義發(fā)展社會主義。

      有人認為，“定型”和“固化”是模式的基本屬性，而中國目前還處于轉型期，因此要慎提“中國模式”。事實上，世界上不存在一勞永逸的發(fā)展模式，不能因為“中國模式”還在發(fā)展就否定它的客觀存在。

      有人認為，“模仿”和“復制”是模式的題中應有之義，而所謂的“中國模式”既無法模仿，也不能復制，因此不存在“中國模式”。事實上，世界上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世模式，不能因為“中國模式”無法復制就否定它的世界意義。

      有人認為，“理想”和“完美”是模式的隱秘內涵，而當代中國問題重重，談“中國模式”為時尚早。事實上，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無缺的理想模式，不能因為“中國模式”的不完美性就否定它的價值。

      持相對主義立場的人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尚處發(fā)展之中的一面，而忽視其基本成熟的一面；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存在的問題，而忽視其取得的巨大成功；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需要改革的一面，而忽視其應該堅守的一面；只看到“中國模式”的民族性，而忽視其具有的世界意義。持這種立場的人在對待“中國模式”的問題上往往消極悲觀，對現(xiàn)實喪失信心，對未來迷失方向。

      總之，“中國模式”是確定性與開放性的辯證統(tǒng)一，要在確定性中把握開放性，在開放性中尋找確定性，這就是在“中國模式”問題上的辯證法。

（作者系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、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實踐協(xié)同創(chuàng)新中心研究員）